這位青年人戴著一副深黑色眼鏡,反穿一件黑絲綢襯裡的校褸,上面用白油漆上示威標語:左臂寫上『democracy』,右臂寫著「支持葉錫恩」,背部上半部寫上「Hail Elsie / 絕飲食
/ 反加價潮」、下面寫上『Join hunger strike
to block fare rises』。他聲稱會堅持絕食,『直至撤銷天星加價,或者至餓暈為止[S2] 。』但他拒絶向記者透露自己的姓名。
絶食之前想了一晚,蘇守忠下定決心,待家人熟睡後,於凌晨2時悄悄地下牀,把中學時的灰色校褸拿出來,躱在傭人房間,將校褸反轉,在襯里上用白油寫上那些反加價的標語,用的是簡單的北魏字體,然後掛在露台風乾[S4] ,忙到第二天 (4月4日 ) 清晨5時許才回到牀上再睡覺。
一睡至早上10時驚醒,慌忙起牀梳洗。雖然當日天氣和暖,他還是穿上一件保暖的樽領毛衣,吃下一碗飯、8粒暖胃的中藥丸,作好持久戰的準備。蘇守忠預算開始絶食後要應付許多傳媒訪問,發表個人的宣言,想信晚上不會有機會回家,所以帶備了牙擦、一張休息用的三腳帆布櫈、以及一份刊登葉錫恩反加價新聞的英文《星報》,於10時15分出門。那時他父親還未起牀,母親一早就出了印刷廠工作,兩位妹妹快要會考,正在溫習,没有人留意他在幹什麼。
他計劃了預先通知傳媒,但由於家中未裝有電話,於是到附近一間車房借電話電告英文星報,說當天早上會有人在天星碼頭絶食抗議小輪加價。一切就緒,他便向天星碼頭出發。
蘇守忠去到碼頭,在欄杆旁停下來,將校褸反轉,露出在襯裡寫上的標語,再穿在身上,手中拿著英文《星報》,展示頭版葉錫恩呼籲行動的標題,面上戴著一副太陽眼鏡,站到碼頭左邊的第一格欄杆的石墩上,引來大批途人圍觀。
有一名女警上前干涉,蘇指著該她說:『我站在這裡反對加價,不單止為我,而且還對你有益,難道你將來過海不要多比斗令嗎?』有圍觀者拍手喝采,並向女警喝倒彩,女警感到不好意思,唯有走開。
後來又有一警員勸他從欄杆上下來,他說:『你知道倫敦有個海德公園嗎?市民有意見便在該處公開發表。』該警員聽完後亦被群眾『噓』走。
至下午5時後市民開始下班,碼頭外來往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其中不少停下來圍觀,令行人通道水洩不通。圍觀者中大部份是支持他的,但亦有小部份反對他、譏笑他的。當時附近報攤正售賣登有他絶食抗議新聞的夜報,他買了幾份放在腳邊,讓圍觀者閱讀。
就在5時左右,一位19歲中西混血青年悄悄地來到碼頭,模仿蘇的做法,將身上的棕色外衣反轉穿在身上,露出白油寫的中英文標語。他站在離蘇守忠不遠處,靜靜地觀看蘇向周圍的人演說,與他們握手。但他始終没有上前與蘇交談,記者的注意力都在蘇身上,没有留意他。
黃昏6時,天開始下起雨來,蘇守忠轉移到頭等入口處,圍觀者亦跟隨著,令頭等入口堵塞。當時有人向他鼓掌喝采,他就舉起右手高呼:『未來XX葉錫恩!』後來碼頭人員及警員勸籲圍觀者讓開一條路讓搭客出入。
到晚上約8時,雨下得很大,圍觀的人減少了,那19歲青年也回家吃飯去了。蘇守忠開始感到困乏,坐到他帶來的三腳帆布櫈上稍事養神。不過他對記者逝言會堅持下去。
(蘇守忠坐在三腳櫈上休息,地上放著報道 了他絶食新聞的當天晚報。) |
他聲稱支持葉錫恩,但他說事前葉並不知情。而葉錫恩當天晚上接受記者訪問時,亦稱是看到晚報才得悉這件事。她說:『他做得對,他以實際行動面對現實,這是真正的民意所在。』記者問如果蘇守忠因阻礙交通而被捕,她將怎樣幫助他。葉說:『他有他的自由權,他這樣做並不犯法,而且他並不阻礙交通。』至於其他市民會採取什麼行動,她說她不知道。『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我將乘搭二等船位[S8] 。』
就在看過晚報的報導、接受了記者訪問之後,葉錫恩大概覺得需要去看看蘇守忠,於是她冒著大雨和夜色,趕到碼頭[S9] ,那時已是晚上8時45分。她見到蘇的行動引來途人圍觀,堵塞了通道,便上前與蘇見面。這件轟動全港的反加價事件的兩位主角初次見面時談了些什麼呢?據葉錫恩回憶,她提醒蘇香港是不准示威的,由於他已吸引了一群人在他身邊,可能會被控阻街罪,如果因此而留下案底便毀了他的前程。可是蘇說他懂得法律,但不介意被捕[S10] 。
而蘇守忠在見過葉之後當晚對記者說,葉對他說了很多鼓勵的話,並說希望可以盡快解決這件事[S11] 。記者則聽到葉告訴蘇她已發信籲請各街坊福利會支持反加價[S12] 。他們的談話持續了大約10分鐘[S13] 。
凌晨1時,先前那位19歲混血青年回到碼頭,見蘇守忠一人獨坐,於是也靜坐一旁,當時有數名記者也坐在該處,青年與他們交談起來。此時蘇走過來,與青年握手。這青年姓盧名景石,是中葡混血兒。蘇想說服他加入絶食行列,但盧認為絶食效果不佳,向群眾演說更為有效。於是蘇邀請盧翌日再去碼頭助他演說,盧答應了。
凌晨2時,工商日報採訪主任來到天星碼頭,追問蘇守忠的個人資料,因到那時為止,公眾、傳媒和葉錫恩都還未知道蘇守忠的名字;但蘇還是拒絶了,他說計劃第二天下午3時才向傳媒宣佈他是誰,這也是他的長久戰策略之一,而且只告訴工商日報對其他報館亦不公平。
潄過口後,蘇回到碼頭外,這時是凌晨時份,蘇感到勁風撲面,覺得應該保持體力,以作長期抗爭,於是於凌晨4時25分乘坐的士回家,獲的士司機免費送他一程。
當日黃昏的滂沱大雨最終釀成災難,港九新界發生多宗洪水和塌樓事故,17人死亡或失踪。
[S13]關於葉蘇二人見面的時間,工商日報和明報都語焉不詳,可能那時是晚飯時間,記者都去了吃飯。這裡有關時間的資料是根據高級助理警務署長雷樂夫後來在調查委員會聆訊中所作的證供,見工商日報1966-0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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