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4日 星期六

余東旋家族與余仁生 (5)

心臟病逝世

余東璇雖然按照父親的遺願,不斷大興土木,在南洋各地興建古堡,但他的努力卻没有為他帶來長壽。1941511他因心臟病於大埔別墅病逝。

余東旋為建立他的生意王國,多年來勞心勞力,而社會地位提高後,又應酬過度,他的健康於1924年開始出現問題 - 心臟肥大、糖尿病。他本來打算於45歲便退休,而興建大埔余園便是準備在那裡度過餘生。

他於1941510 (星期六) 到快活谷看賽馬,晚上跟東亞銀行老闆、經綸的岳父簡東浦詳談,談的是日本在亞洲的侵略,令他十分激動。他午夜才上牀睡覺,至11 (星期日) 凌晨3時突然說感到胃部不適,及至早上10時,家人急召家庭醫生李學良。

當時子女及親友知道他病危,都趕到大埔探望他。因家人散布各地,那時在香港的只有第5夫人,第4子經鉞、10子經典、12子經緯、13子經瑤,以及3名女兒。

余東旋延至11日下午2時半因心臟衰竭終告不治,享年64[A1] 


余東旋雖於大埔病逝,但他的遺體卻運回般咸道余園停放,等了10天,至523[A2] 上午10時出殯。

靈柩由般咸道余府出發,送殯行列由皇家軍樂隊帶頭,隨後有華人義勇軍、華人後備警察以及防空救護員,全長超過一英哩,僅載花圈的車輛就有20多部。他們途經堅道、荷理活道、威靈頓街,行至皇后大道中時停下來,由余仁生安排路祭,然後前往西環一別亭辭靈。

當日送殯者逾千人,多屬中外官紳及商界領袖,其中軍政界除了港督只派代表出席外,差不多所有政府要員都親臨執紼,包括海陸軍司令、按察司夫婦、輔政司夫婦、律政司、華民政務司、警察司、裁判司等,連國民政府亦有3位前外交部長 (顏惠慶、王正廷及陳友仁) 前來送殯。

社會賢達方面有周壽臣、何東何甘棠昆仲、羅旭和 (立法局前首席華人非官守議員、富商)、羅文錦、李氏家族的李冠春和李子方 (立法局議員) 昆仲、中國銀行高層貝祖貽和鄭鐵如、簡東浦 (東亞銀行創辦人、簡悅強父親)、江孔殷 (號『江太史』、前廣東水師提督、廣州政商界名人、太史蛇羮始創人)、胡文虎 (東南亞著名企業家慈善家虎標萬金油始創人、星系業創辦人)、李樹芬 (省港名醫、立法局議員)、鄧肇堅 (九巴創辦人之一、市政局議員)、高可寧 (澳門一代賭王、港澳典當業大王)、郭泉 (華商總會主席、永安公司創辦人兼總司理)、蔡興 (大新百貨公司創辦人)、法律界的曹善允和胡錦恆 (著名思想家胡禮垣之子) 等等。看來當年香港名人錄內所有人都到了場。

一別亭的辭靈儀式結束後,余東旋遺體運往大埔余園內安葬。
余東旋遺下6名妻子 (另有5名已離婚),還有13名兒子 (經鑄、經綸、經翱、經鉞William、經鎧Edward、經侃Henry、經文Richard、經鵬Charles、經驥Alexander、經典John、經輝Fred、經緯[A3] Andrew、經瑤[A4] Roy) 11名女兒,還有兩名孫兒義藻和義燊。

他於1941年去世時,堪稱亞洲首富,會計師花了50年的時間,才理清他的資產。

大埔余園內的余東旋墓。後來余東旋的父母和祖母的骸骨亦遷葬這裡。


淺水灣余園屠殺慘劇

余東旋可算去得及時,得以避過了半年之後日軍侵略香港時在淺水灣余園所作出的暴行。

19418月,日軍開入深圳,1023佔領廣州,這時香港戰雲密佈。余家人本已準備離開香港去澳洲逃避戰火,可是,日軍來得比預料中要快,令他們措手不及。

128,香港時間凌晨,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駐深圳的日軍於清晨在空軍掩護下越過深圳河南侵,新界北部無險可守,守軍並無強行抵抗,而是按原定計劃撤至新界南的醉酒灣防線[A5] 

8黃昏時份,日軍已進佔大埔一帶,余家三堡中,大埔紅屋首先落入日軍控制中估計此時屋中已無余家人,即使有也已跟隨守軍撤退。

日軍橫渡大埔廣福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日軍只花了5天時間,便攻佔了新界和九龍。在倫敦要求死守的命令下,英軍唯有退守港島。

這時余家人集中到般咸道余園,這裡的地窖早已儲存了大量食米;為令到在戰火中的損失減至最低,他們將最貴重的雕像、油畫和傢具收藏到淺水灣余園的游泳池底下的一條秘密地道內[A6] 

日軍隔著維港炮轟港島北岸多天後,於1218晚上趁黑登陸七姊妹 (現在的北角七姊妹道一帶),然後分兵多路佔領島上各戰略據點,並派兵進攻港島南部。

其中一路由田中良三郎大佐 (Colonel Tanaka) 帶領的日軍部隊於1220佔領了淺水灣背後、包括紫羅蘭山一帶的山頭,居高臨下,準備進攻淺水灣。

田中大佐在淺水灣酒店後山上俯瞰淺水灣全景。

日軍由港島北岸市區來南區攻赤柱,一定要先越過到淺水灣的防線,佔領淺水灣亦可切斷赤柱英軍後路。當時淺水灣並非像現時那樣熱閙,沙灘附近建築物不多,其中最主要的兩座是余園和淺水灣酒店。

兩座建築物位於由市區去赤柱的必經之路淺水灣道的兩旁,那時余園已被軍方徵用,作為奉命死守淺水灣的英軍米德薩斯營B連和加拿大軍來福槍隊B連的基地。

從余園望向淺水灣酒店,兩者距離很接近。從市區經淺水灣道入
赤柱的日軍,一定被酒店和余園的守軍兩面夾擊。

1960年左右的淺水灣酒店鳥瞰圖。淺水灣酒店建成於1920年,曾招待過
蕭伯納、海明威、張愛玲等中外名人,與尖沙咀的半島酒店齊名。

離余園不遠的淺水灣酒店亦早已聚集了一批軍民。那時躱在酒店內的,除了約200名住客 (大部份是歐籍婦孺) 外,還有大批華裔和菲律賓籍家庭,都是逃避到這裡的有錢人、社會精英。另外還有約200名從前線退下來休息的軍人,除了隸屬前述英加軍兩部隊的軍人外,還有一些是志願軍人和海軍後備軍人。

日軍在酒店前的沙灘和後山部署了500 600 人,不時以機槍甚至迫擊砲向酒店射擊,酒店內的守軍負隅頑抗,住客躱到去水渠內,酒店的工作人員則早已逃之夭夭。

翌日 (1221) 早上,守軍總部收到淺水灣酒店被圍消息,雖然守軍與其他日軍正在附近山頭激戰,還是立刻派出兩排士兵增援,酒店內軍民士氣大振,有部份住客自告奮勇,幫手防衛。

可是,形勢越來越惡劣,原本裝修豪華的酒店已被炮火打得到處破爛,最致命的是日軍將酒店水電供應切斷,食物和食水開始短缺。

22日零晨,防守酒店的士兵奉總部命撤離[A7] 。早上1130分,日軍進佔酒店。據說在這次攻防戰中有近600名守軍和平民被殺。

日軍佔領酒店後,知道守軍已撤,裡面剩下的全是平民,且都是老弱婦孺,就没有對他們怎樣。不過,在余園被日軍俘獲的53名英加士兵,其命運就悲慘得多。

日軍被港島上守軍的頑抗所激怒,之前已多次殘殺俘虜,這次花了前後3天才攻陷淺水灣酒店,阻延了進攻赤柱的部署,一肚怒氣就要發洩在俘虜身上。

他們將被俘士兵雙手反綁在背後,用槍柄將他們毆打一頓,然後用刺刀迫他們走到余園外圍的懸崖邊坐下,雙腳凌空。

從酒店望向余園。

一位死裡逃生的英兵後來在戰爭罪行法庭上作供時稱:『我們知道將要被槍殺,因為懸崖邊多處有血泊,而崖下躺著數十具屍體,很明顯他們是在崖頂被槍擊後掉到崖下。果然不久一隊行刑隊便上前開槍,我們全部被擊中,那時我的頭部剛好向左轉,子彈穿過頸部,從右頰穿出。我雖没有失去知覺,但子彈的撞擊力令我滾下山崖。』

這名英兵就這樣躺在崖下詐死,直至入黑後才躱入附近山洞,避過巡邏的日軍哨兵。

後來在崖下找到數十具屍體,有些被槍殺,有些被刺刀刺死,還有些被斬頭[A8] 。此外,戰後余家人回到這座別墅時,竟然發覺後院網球場地下埋了20條屍體,屍體用地毯包裹,是當時日軍屠殺的53名士兵的一部份[A9] 。筆者估計此後余家人不敢再到那裡渡假。

巧計保余園

相信在般咸道余家人不會知道淺水灣那邊的慘烈情況,但他們仍然不敢怠慢,為了保存家人性命以及余家產業,五媽廖正而想了一條妙計:她知道日本人信奉佛教,於是在余園入口大堂放置佛像,燃點香燭,裝飾成佛寺的模樣;而最重要的是,在顯眼處掛出一塊自製的太陽旗。

1225聖誕日下午,正當港督楊慕琦和守軍總司令莫德庇商議是否投降之際,一名日軍軍官帶領著50名皇軍操入半山余園,準備接收這座在市區的堡壘,作為日軍的宿舍。

不過,裡面的擺設顯然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他們驚訝得全部靜下來,並恭恭敬敬地向國旗鞠躬。廖正而跟著還請他們全體吃了一頓豐富的午餐。

余家的卑躬屈膝和熱情招待,令到那位軍官十分受用,那軍官後來叫那50名士兵離開,只他自己和幾個隨從留下來『保護』余園[A10] 。於是余園得以避過一劫。

另據說日佔時期日軍曾徵用余仁生店舖,後來由於余家的爭取,終於得以恢復營業。





 [A1]星島日報1941-05-12
 [A2]訃文原稱522出殯,但到524的報紙才有出殯的新聞報導,以乎是延遲一天才出殯。
 [A3]訃文作經偉。
 [A4]亦作經堯。
 [A5]醉酒灣防線由現葵芳一帶的醉酒灣 (現已被填平,經過金山城門水塘畢架山獅子山大老山,直至西貢牛尾海,全長約18公里,被稱為『東方馬奇諾防線』
 [A6]《余東旋傳記》第171174頁。
 [A7]The Siege of Repulse Bay Hotel, 貼於『World War II Zone』網頁。
 [A8]Oliver Lindsay, The Battle for Hong Kong 1941-1945, p120.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2005.
 [A9]《余東旋傳記》第174頁。
 [A10]《余東旋傳記》第171-1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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